【历史管理局】幻·尘-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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扮作行商人的青江和蜻蛉切，在过去的几天里时常刻意取道各处萨摩藩邸附近，借路过的机会感知目标的所在地。然而，为了救援斋藤而和那一小队萨摩剑客正面交锋之后，他们的行动不得不谨慎了许多。探索目标所在地的重任自然转移到了第一部队的身上。鲶尾在和伊东交谈时隐晦地提起想被引荐给萨摩藩的话头，却遭遇了婉拒。他看得出来，伊东一如既往平和潇洒的外表下，掩藏着几分不安——或许是离开月真院的斋藤尚未传来回音的缘故吧——这的确是个不适合提起请求的多事之秋呢。结果，他和骨喰也只能继续采用同样的迂回战术，在造访高台寺之余，每日一度地混入市内的行人之中，一面闲谈一面有意无意地经过藩邸的墙外。就连几乎一直在诊所按兵不动的安定——或者说大和安贞，自从接到“向伊东告发斋藤的是萨摩藩的人”的消息以来，也已经如此尝试过好几次了。
十一月十五日，拜访浅间医生归来的安贞绕道经行二本松屋敷，隔墙传来甲级溯行军的强烈气息。那位被妖魔附身的萨摩人，此刻似乎正沿着平行于墙面的道路向南移动。安贞不动声色，暗暗在墙外尾随前行。他知道妖魔无法逆向感知适格者的存在。倘若对方走出藩邸，就能在街道上亲眼确认被附身者的相貌了——遗憾的是，他未能如愿。目标在数十米后拐了一个弯，逐渐远离了感应可及的范围。
尽管得到了重要的情报，但只要那个萨摩人还在藩邸内，适格者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无法开展行动。安贞说服自己。他不急于在街头打出信号，决定待晚间无事时再报告本丸，径直慢悠悠地朝御所方向走了开去。一度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冲田君的事情又细细碎碎漫上心头。
“差不多已经好利索了。——对了，那个浪人被杀的事情，大和君听说了吗？”浅间医生在寒暄之间突然这么说的时候，安贞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砍伤医生的那名浪人的尸身，前天在附近的后巷被发现了，发现的时候早已冰冷。还在闭门静养的医生没有去看。照着街坊的形容，那是漂亮的一刀毙命。
“大家都说，这叫因果报应呐。多半是变成武士街头试刀的对象了吧。”医生不太在意地转换了话题，“前些日子我又见到冲田先生了。托你的福，看上去已经很有精神了。”
“是吗？什么时候见的面？”安贞笑了笑，“我下午刚好还有机会看到他。不过，三天前他到我诊所来的时候，是比之前好多了。”
“嗬，原来如此。这么一来时间就对上了，原来是去你那儿之前，先来看望的我啊。真是个有礼貌的小伙子呐。说到这个，冒昧地问一句，你带的劳咳药分量还够吗？——对对，有其他的病人想要转介给你……”
将浅间医生的话语串联起来，对冲田君爱刀的付丧神提及的那件事，安贞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在那之后，冲田总司似乎真的遵照医嘱安分起来。当天下午见面的时候，大和守安定的付丧神一脸安心，没有再向安贞举报更多的出格行为。
就在他们进行例行的听诊时，外面喧闹起来。几名工匠急急叩门，七手八脚地抬着一位血流满面的同行。安贞征求意见地望向冲田。冲田点点头，披上棉羽织退到一旁，请医生先行处理状况紧急的伤员。当安贞终于完成全套处置、送病人离开再转回身来的时候，他看到冲田轻轻地拍了拍手。
“您也是这样治好浅间先生的刀伤的吧。虽然我不懂医，总算是个用刀的人，状况的好坏还是多少看得出来的。您的医术，说不定真的比幕医们还要高明呐。”
“不敢当。”受到意料之外的称赞，安贞的面颊再次染上了薄薄的绯红色，心里庆幸工匠的皮肉伤在自己能应付的范围之内。他微微低下头，示意冲田继续刚才的诊察。
“别这么说。等到您允许我挥刀的那一天，要是在战斗中受了伤，一定还要再来找您呢。”冲田配合地解下羽织、坐回火钵旁，半开玩笑地说。
安贞的心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感情占据了。有某种东西在热烈地蠢动。他知道，在冲田君眼里自己只是一名对病人的身份毫无兴趣的普通兰方医。他始终压抑着自己没有说出那个词。然而如今认可自己而主动提及“战斗”的，却是冲田君那一方。或许可以，或许已经可以了，或许。出击前向审神者和清光承诺的“和新选组的接触”，至今为止都未能取得一点点的进展，但是此刻……
“新选组的战斗，……当然，冲田先生，我——。”像是把至今为止赢得的一切筹码都押在一博之中的赌徒似地，安贞说。
冲田总司似乎一惊，短暂地沉默了一瞬。而后，他轻轻地笑了起来，笑意冷暖难辨。
“是吗，原来我一直也没能瞒过医生您的慧眼啊。”
“为您……为新选组效力，是我的荣幸。我必定会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然而冲田没有做出回答，只是长久地注视着安贞的双眸，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地注视着。安贞也回望着那双褐色眼瞳里的自己。许久许久，似乎持续了几个世纪。轮盘转动。安贞面颊上的热度逐渐退却。高扬的心情渐渐冷静下来又微微地凉下去。这个时候，冲田的脸色却忽然重新开朗起来。
“嗯。我明白了。那么，今后就拜托您啦。”
站在两人身旁的半透明的少年，此刻大大松了一口气似地，露出了欣慰的甜美笑容。
“原来在二本松吗……也难怪之前试了那么多次都一无所获。”水镜的那一面，接到报告的审神者恍然大悟地感叹道。萨摩的二本松屋敷是一处近几年修建的大型藩邸，防卫森严、人手众多，直如同毗邻御所的一座军营一般。它辽阔的占地面积，或许是此前的尝试未能感知到溯行军的最大原因。
“现在就冲进去吗？”清光敏捷地转过身来，单膝半跪在一只坐垫上，注视着高桥先生问。
“不，正因为是二本松，所以现在还不行。”高桥幸次小小地叹了口气。
二本松屋敷是一座大型藩邸——换句话说，倘若在对目标的确切位置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将全体队员派入屋敷内，则必定会在接触目标之前就引起守卫的注意，被拖入不可收拾的乱斗局面。适格者们在历史舞台的战斗力，纯粹源于承自刀剑的躯体记忆和付丧神优异的身体机能。眼下这支队伍的成员，除了在现世身为警官受过专业训练的蜻蛉切在技战术方面略高一筹之外，都是从事普通职业的适格者。无论就体质，还是就运用与本体同等级兵刃的熟稔程度而言，他们和人类的顶级高手一对一交战都有相当高的胜算；但是以寡敌众——尤其是在萨摩藩拥有先进火器的情形下——则绝不是明智之举。
“时间，只有三天了哦？”清光所指的，是出击前预测的“显著分歧点”——油小路事件原本的发生时间。
“托大家的福，目前为止历史的轨迹还在朝着正常的方向延伸。接下来的关键事件几乎都发生在新选组一侧，想来萨摩人也难以插手了。”审神者思索着，低声自语，“如果说，溯行军之前的每一个行动都被挫败的话……身为剑术达人，有可能亲自出马和新选组交手，阻止他们暗杀伊东。我们集中战力埋伏在附近……”
“那个家伙，既然有本事调动一支小队狙击斋藤君，搞不好还能弄出更大的手笔。到了那时，难说我们的战力足不足以对抗呢……”清光重新陷进柔软的坐垫堆中，不知道第几百次地打开油小路事件的说明资料，纤长的手指频频在触屏上滑动，过了一会儿又开了口，“——呐，我在想啊……那天晚上，他或许不一定要露面。比如说，硬是找点事由拖住伊东、不让他赴约，是不是也就满足‘阻止油小路事件发生’的条件了？”
前些天还用轻松的语气安抚一时挫败的自己的那个加州清光，随着时间的流逝，明显地变得坐立不安了。高桥幸次想。不过，清光的话的确在理。
“真到了那一步，也就是所谓的错过分歧点了吧。不过要是那样的话，主要势力间的矛盾还在，敌人也还在萨摩藩。这条线索姑且还能继续追踪下去。”
“营养代餐都吃腻了，从来没有出击这么久过……说起来，高桥先生有那样的经验吗？错过分歧点之后，接下来该怎么办？”
年轻的审神者坦率地摇了摇头。越过“显著分歧点”之后的探索作战记录太少太少了，他当然未曾亲历。就连眼下的这一队组员之中，或许可能——只是可能而已——有这方面的经验的，也只有资历最长的鲶尾一人。高桥幸次只记得在资料中读到过“满足愿望、执念解消后的溯行军，强度级别可能骤降到可以轻易解决的丁级以下”的描述。然而那份资料同时也提到了，执念和分歧点是两码事。倘若寄托于溯行军身上的执念是“保护某人活下去”、乃至有更深层次的图谋的话，避开油小路事件并不算完。退一万步说，哪怕届时的溯行军真的能够轻松解决，短短九天之后，本丸也将由于粮草耗尽被迫中止任务。
——隔着藩邸高墙对峙的僵局，越早打破越好。审神者凝望着前些天还堆满维生物资的空旷房间，下定了决心。
当晚的例行联络中，本丸向体格小巧、擅长隐匿行动的平野藤四郎和秋田藤四郎发出了潜入二本松屋敷侦察的指令。指令中特别约定，倘若在侦察中发现溯行军的所在，两人将优先保证自身的安全，在隐蔽地点向本丸发出信号；等待全员集合完毕之后，一同定点出击解决对手。
儿童模样的短刀适格者们于十六日凌晨出发，成功避过守卫们的耳目潜入藩邸，在房屋之间的道路上蹑足穿行。值班的审神者独自坐在水镜前，在仪器辅助下绘制二本松屋敷内部的地形图。然而过了许久，镜中的二人并没有打出发现目标的信号。高桥幸次的目光短暂投向身侧的屏幕。尽管地形图只完成了粗略的外围部分，但以携带袖珍本体刀的适格者对溯行军的感知半径计算，他们的排查范围理应已经覆盖了整个藩邸。那个被附身的家伙根本不是二本松屋敷的常驻人员，还是恰巧有事夤夜外出？就在这时，短刀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转向某所建筑的一角。以几不可闻的声音交换意见之后，他们飞速穿过空地，轻盈地爬上檐廊。
仪器绘出全新的道路，水镜中映出没有灯火的黯淡通道，然后传来了低微的人声。审神者密切注视着队员们的举动——然而，谈话者并不是要找的目标。语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他隐约分辨出“中冈慎太郎”“坂本龙马”“近江屋”几个词，恍然记起这正是龙马被刺的那一夜。在适格者与妖魔的隐秘交锋之外，历史似乎依然如常地运转着。
就在这时，提灯突然照亮了视野，两名适格者的身形暴露在正打算折入这条道路的交谈者面前。手持提灯的男人满脸讶异。避无可避，秋田的手条件反射般伸向藏着本体刀的口袋——绝不能在这里交手！阴阳师手腕微动，一旁准备好的返回符咒已经夹在指间。平野无言地向前踏出一步，以身躯遮挡在对方和同伴之间。不过短短的一分钟之后，两个小小的身影便消失在地面展开的白银色微光中了。
“座敷童子……？西乡阁下刚才看到了吗？我还以为自己早就不相信这个了。”这是快速黯淡下去的水镜里，最后传来的声音。
笑面青江、蜻蛉切、平野藤四郎，还有手中握着本体刀的秋田藤四郎——四名队员以出发时的队形，重新站在了本丸的地面上。
“既然都回来了，明天，也把这个传递给第一部队吧。”审神者神色平静，按下了绘制地图的仪器上的打印选项。
（TBC）
P.S：作为接续的这一话纠结了好久怎么弄比较合适。下一次（不知其期的）更新大概就要进入狗血集中的正题了吧233。
2019年9月修订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