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管理局】幻·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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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安贞出生在东京，但父亲一方的祖籍则在遥远的冈山。小学二年级时，他曾经在故乡小城的亲戚家中度过一个暑假。冈山明媚的阳光、空气中隐隐约约香甜的桃树味道，还有寄居的小楼里弥漫的当地料理特有的气味，是安贞仅有的关于故乡的记忆。时隔六年，在同一个季节，由于一位远亲的丧礼，安贞再次和父亲一同踏上了去冈山的列车。宁静的小城几乎没有多少变化。才到亲戚家的楼下，少年就仰望天空，轻轻翕动鼻翼，半闭上了眼睛。
“就是这里吧？爸爸……真奇怪呢。火车上说的那些事，我明明已经几乎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但是闻到这种气味，看到这个地方，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冈山一样。”
此时此刻，脚踏着幕末京都的河原，安贞的心底莫名地浮现出与当时一模一样的亲切感觉。
“集训的时候鲶尾前辈说的话，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八年前，参加新人集训，身穿和服来到平和的江户街道一隅，听见行人以古时的语音相互对话的时候，那种第一次身处真实的陌生时代的兴奋感，甚至比进入本丸时发现自己的容貌改变为“付丧神”模样的惊奇还要难以忘怀。“就好像在拍时代剧一样啊！”安贞拉着东张西望的清光悄声感叹。
“对幕末的刀剑而言，这个时代……或许的确是时代剧吧。”那时候恰好听见这句话的集训领队鲶尾藤四郎前辈，带着一抹与付丧神的年少外形不相符的沧桑微笑这样说道。
现在安贞深深地呼吸着冬季的鸭川的气味，被无时或忘的景色包围着，感到许多年前做过的梦都在皮肤下面蠢动。大和守安定的记忆清晰得仿佛从来未曾中断过。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幕末的京都。而不过短短数十分钟前东京热浪中摇曳的车水马龙，还有大和安贞与医院的同事们相处的日常，却变得像是刚刚醒觉的一场梦一样了。
“你指的是什么？”化妆成小个子青年的前辈早已忘记了八年前的事，如往常一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啊~感觉真不错！又可以随便吃随便玩了！”
一旁的骨喰藤四郎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鲶尾是整个管理局的适格者之中最为年长、从业资历也最长的前辈。如今已经超过五十岁的他，健康状况有些令人担心。自从两年前骨喰接受征召之后，管理局的餐厅里就时常可以看到身形纤细的青年一脸认真地夺下笑嘻嘻的胖大叔手里的餐盘，简短而坚定地加以说教的场面。
“第二部队应该也平安抵达了吧。那么，我按那天说的方案去做了……就在这里分开吗？”安贞整了整肩上行囊的背带。
“没问题。就按之前决定的，他们见机行事地侦察，我和骨喰去打听‘另一面’的情报。”
“前辈打算怎么入手呢？”安贞问。油小路事件是新选组与萨摩藩暗中支持下的御陵卫士之间发生的武装冲突。溯行军附在哪位历史人物身上、又打算以什么样的行动阻止它的发生不得而知，但想来可插手的角度不外乎这些。适格者们在毫无头绪的情形下首先该做的是尽可能地接触相关人物，去感知他们体内是否寄宿有溯行军。鲶尾所说的另一面，指的自然是御陵卫士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办法有很多种。”鲶尾眨眨眼笑着说，“反正，时间还长着。”
安贞将行囊留在租赁的住所，背着一只简单的药箱出了门。他身穿浓鼠色小袖，外罩十德，扎起医师式样的束发，手中捏着一张写有大略地址的纸片。大和守安定的付丧神本是蓝瞳的少年模样。安贞害怕不受信任，这次在本丸改扮时刻意添上了几岁，看上去便像是二十出头的江户青年了。
尽管之前的确想过无数种开场白，但真正来到记忆中的那座诊所门前的时候，他犹豫了一瞬，却没有停步。再考虑得清楚一些吧。对方会起疑心吗，如果被拒之门外又该怎么办……安贞脑中转着各种各样的预案，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踟蹰。阴霾的天空开始飘落细而冰凉的雨丝。或许是下意识地不想在附近徘徊太久引起怀疑吧，他的脚步逐渐转向了人迹鲜至的方向。
“以自己为目标的危险气息”——刀剑的第六感如此警告。
安贞猛然醒觉，发现自己的前方有一座寺庙。庙门紧闭，形成了一条短短的死巷。视线所及的范围内一个人影也没有。然而作为刀剑和适格者身经百战的他不用回头也可以察知，某人在身后约莫五步的地方若即若离地跟着。安贞放慢步伐，对方也慢下来，没有超过去的意思。他像迷路的访客般，有意无意地转头看向右手边房屋的门牌，余光却飞快地扫过跟踪者的身姿。那打扮显然是一名贫穷的浪人。
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说，自己“手无寸铁的迷路医生”的形象，给了对方有机可乘的感觉吗……？安贞在心中苦笑了一下。
不逾百米的道路，很快就要走到尽头。蒙蒙细雨中偶尔响起一两声雀子的鸣唱，前面和后面都没有其他人。大和守安定的袖珍本体刀藏在药箱最下层伸手可及的暗格中，只需一个按键就可以弹出来。倘若对方放自己折返便安然无事。倘若对方突然发难，只要杀了他收起刀再走出巷口，没有谁会怀疑自己，也不会发现本体刀握在手中就能化为打刀大小的奇迹……
主意已定，安贞停在路尽头关闭的寺门前，缓缓转过身——几乎在同一时刻，浪人拔出了腰间那柄还未诞生付丧神的打刀。
“把钱交出来。”对方凶狠地压低了声音威胁道。
安贞假装畏缩，后退两步，上下打量着不请自来的对手。动作松散，打刀也是粗劣的下品……他完全放了心，蹲身半卸下背后的药箱，右手已经将左侧的暗格弹出来。但就在这一刹那，他的动作停止了——巷口映入眼帘的那颗光头不是别人，正是他打算拜访的那位兰方医——浅间医生。
大概是看到安贞打开的抽屉内没有银钱、有的只是一柄“防身小刀”吧，失去耐心的浪人挥起手中刀，大踏步逼上前来。安贞不敢拔刀，情急之下只得顺势抡起药箱格挡。他以付丧神的敏锐接住了这一击，双手抱定了药箱，暗自祈祷箱内的药品受损不重。只要再坚持一两个回合，等到医生离开视线范围就可以动手了。
然而，正当对手不满地啐了一口抽回浅浅斩入药箱的刀、变换脚步正要加以下一击的时候，巷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快来人啊！来人啊！有强盗！抓强盗啊！！”
似乎正在附近散步的浅间医生，此时手里只打着一柄深蓝的蛇目伞。他背对巷口，大幅挥舞着伞，向街道的方向高声呼喊。浪人回身一瞥，提刀拔腿向来路飞奔。
“糟糕！”安贞猛然跃起，随后追上去。他跟随新选组维护治安多年，对亡命徒的行动模式早有认知：“快躲开！”
已经来不及了。浅间医生正挡在对方逃走的必经之路上。他听到警告，还没转过身来，浪人手中的白刃便是一闪。医生应手扑倒在濡湿的地面上，一缕血色在身下漾开来。浪人大步跨过他的身躯，挥刀架开侧面斩来的一柄锋芒夺路而逃，消失在安贞的视野中。
自己最初的优柔不决，似乎造成了意料之外的蝴蝶效应。安贞暗自切齿。他折回身，用最快的速度收起暗格，背起药箱跑向巷口。医生身旁此时已经聚集了一小群町人，将他七手八脚地扶抱起来。安贞默默地跟在后面，走进诊所前还没忘记停下来再确认一眼门牌上的姓氏。
万幸的是，浪人匆忙中的一刀砍在浅间医生的胁侧，并没有伤及要害。医生的神智暂且清醒，只是面色苍白地淌着冷汗呻吟。像是才七八岁的儿子早没了主意，看父亲血流不止，抹着眼泪站在一旁。
安贞如今从事的是呼吸器内科的工作，履历上对于外科仅有实习生程度的经验而已。然而身为适格者中为数稀少的医学生之一，他很早就习惯了在执行任务时携带医疗包。在历史舞台，及时包扎自己和队友的伤口，可以大大节省召回手入与重新出击的次数。因此被他讨教的时候，管理局医务室的医生们也都乐于传授实战技巧。安贞医科四年级时便有过为溯行军附身之人刀下救回的历史人物止血缝合的经历。有赖于此，轮转实习时他对小外伤的娴熟处理令前辈们交口称赞。此刻在一片京都口音交相议论去请几条街外的其他兰方医师时，安贞已经俯下身去解开衣物查看伤口的状况了。
“我是来拜访浅间先生的后辈。承先生救了一命，却反而连累了先生。恰好随身带有一些可用的药品，时间紧迫，请先交给我吧。”
没有人提出反对。医生打扮的青年来客从破损的药箱里取出器械和一小排西洋风的玻璃瓶罐，戴上手套开始止血。人群渐渐安心散去。在局部麻醉注射后不久，浅间医生停止了呻吟，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来，观看起安贞的处置，始终一言不发。
安贞在缝合的伤口上涂上药膏、贴上纱布，最后又为浅间医生注射了一支针剂，利落地收拾了物品站起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请先生安心休息，我隔天还会过来帮先生敷药。”
“您这么年轻，可是手法很熟练。”面朝外侧卧的浅间医生，此时抬起视线开了口，“有许多地方和我所学到的不相同，相信有您的道理。刚才您说是来找我的吧，那是怎么一回事？”
安贞再度跪坐在一旁，一面将后勤部门精心伪装的现代药物收入药箱，一面以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作答。
“我的名字是大和宗兵卫，从长崎的精得馆来。先生是我未曾谋面的前辈。”
“哦哦，说的是医学所吧。的确，听说去年改了新名字……”
“是的。长与老师时常提到您，让我来京都的时候一定前来拜访，将荷兰国的新药物带给您看。”
安贞赌上了出击前的功课。记忆中介绍冲田君到浅间诊所看病的藩士曾经提过他是长崎医学所出身。后来担任精得馆病院长的长与专斋于文久元年来到医学所进修，依年纪推算或许与浅间医生相熟。不过浅间医生既然是位优秀到值得特意推荐的医者，即使两人素不相识，届时一口咬定长与老师对浅间的事有所耳闻就好。
无形的骰子自空中落下，安贞赢了这一局。
（TBC）
P.S
发现我可以先写完这话再京都取材停更，于是就先写完了。
这话没有支援队员清光的戏份，所以没有打他和冲田组的tag，但是请相信冲田组依然是主角（。
江户时代医生的常见发型有两种，一种是类似薄樱鬼主角爹的光头，一种是整个扎到后面的马尾辫（束发）。安定不需要剃光头也不需要剃月代我真TM开心（。
这名医生纯属原创，毫无来源。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因为“医生的女儿和冲田君”的桥段看得太多，吓得我写了个儿子。
“宗兵卫”来源于安定刀匠的名字富田宗兵卫。
接下来会是一个鬼扯白烂的三流时代剧，请不要期待。
2019年9月修订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