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管理局】幻·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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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出现了裂痕。
读史之人，总不免有替古人担忧，掩卷悲叹的时候。倘若某个事件是另一种结局就好了——又或者，倘若某人存活下来，或许未来就会不一样了。
现代，在更大的人口数量、更高的文化普及率和更多的衍生作品催化下，这样的情形，说是数万倍也不为过地增加了。
那一刻无比希望历史的走向改变，却丝毫不去考虑这改变会造成怎样的蝴蝶效应，不知不觉真心地发出了祈祷。
“妖魔”，就这样从人心之中产生了。
人心的执念合在一起，化作侵蚀“历史”的有形妖魔——“溯行军”，使得名为“历史”的高塔出现了裂痕。
细小的裂痕，能够被“历史的修正力”自动修复。但在这数万倍的执念作用下，裂痕逐渐增加，随着时间的推移缓慢扩大，终于到了无法坐视不理的地步。
一旦裂痕的扩大达到某个地步，偏差的作用就会逐渐蔓延，直抵现代。如同塔基的扭曲使塔尖发生摆动般，现代世界悄然发生变化。家族消失，政局改变，甚至国家灭亡……
——这段描述，给人以一种“虽然不知道历史管理局这个机构具体的运作方式，但他们应该是在做着小心翼翼地修复错误、把历史维护回和目前完全一样的状态的工作吧”的印象。
然而，在名为历史管理局的现代阴阳寮内部，培训时告知给实际参与战斗的刀剑付丧神转生体——“适格者”的，却是和这一套通俗易懂的宣传辞略有不同的版本。
“只要在历史舞台所处的分支延伸到现在这个时代之前——也就是说，在你们所目睹的故事发展到这个二十二世纪之前——消灭妖魔，失去稳定要素的历史分支便会很快被修正力完全抹消了。”
通常而言总是争取在索敌时观测到的“显著分歧点”来临前后消灭溯行军的原因，只不过是通往分歧点之前的道路大体有迹可循而已。在此之后，历史会完全脱离原有的走向，而妖魔也可能随着寄主的死亡随机迁移到与事件无关的人员身上，使得继续追猎变得困难。作为独立时空穿梭单元的“本丸”，在不干扰灵力运转的前提下，可以储存的维生物资极其有限。考虑到身为调度核心的审神者本人无法亲临历史舞台，即使在不设置任何支援队员的艰苦状况下，战斗的极限天数也不过只有五十天上下。
在历史上，管理局的草创时期，曾经发生过某位适格者在本丸粮草耗尽、被迫撤退后自愿孤身追猎溯行军的事件。鉴于世界至今依然没有改变的迹象，那位奋不顾身的适格者理应取得了成功。不过，失去本丸接应可能性的那位适格者也就此销声匿迹。所留下来的，与任何一位在任务中牺牲的战友一样，只有对外宣布的“为国捐躯的英雄长谷川信一郎”的声名而已。至于他所继承的是哪一振刀剑的记忆，没有查阅过管理局的绝密档案的人便不得而知了。
自那次本来或许没有必要的牺牲以后，根据情报合理安排出击人数就成了历代审神者制定战术的关键。
这一次，三十二岁的年轻审神者高桥幸次接到的情报，没有给他留下多少选择的余地。阴阳生的观测结果表明，被溯行军影响的分支与正史的显著分歧点是“旧历十一月十八日的油小路事件没有发生”。然而预计传送的目的时点，也就是妖魔显现的时刻，却是1867年的十一月一日。妖魔的等级是罕见的“甲级”。人心妄执的背后，想必还有敌对阵营“历史修正者”中利用念、强化念的阴阳师的推波助澜。拜如此不科学的等级所赐，附身地点只能精确到“京都”这个聊胜于无的范围内。根据以往的经验，越是高等级的妖魔，打破凡人心防的能力就越强——换言之，连可能被附身的人选也毫无头绪，只能依靠适格者们自己的探索了。
审神者，必须做持久战的准备。并且，那是需要活用“召回”和仅有的四次“出击”机会，将麾下的八名队员——其中有二名是上个月从退休的阿部先生组内接管的——尽可能地分散投入侦察，而后适时集合起来与强力的溯行军展开决战的持久战。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最为熟悉幕末的京都、又有多年作战经验的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的加盟，理应是一剂定心丸。
不过……
“全局观什么的姑且不论，这回可不是偷懒的好时候啊。”听了清光的自荐，高桥先生笑着说。清光在支援时永远保证八小时睡眠还抽空做面膜的名声，早就在审神者之间传开了。
“开什么玩笑。这一次，可是为这个家伙做支援啊！”清光绷紧了端正的面容，“把安定放到那个历史舞台去，怎么可能不好好盯着。顺便我为此还推掉了横滨的工作。违约金要帮我报销哦。”
“报销的事情，会后再填表。老实说，我原本打算由大和守安定来担任支援的。一来熟悉情报，二来之前曾经和他合作过嘛。”
安贞和高桥先生的确合作过，那还是安贞医科毕业之前的事了。那年的新选组祭正赶上外科学测验的前两天。安贞只好找到执行丙级任务、人员相对宽裕的高桥先生组上，利用支援轮岗的时间复习。第二天，任务意外地出了一点岔子。新人平野藤四郎孤身一人寻获溯行军，没来得及等接到式神通知的同伴赶到就让妖魔现出了原形，结果陷入苦战。安贞作为后续部队的一员出击，顺利解决了事件。
“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去啊，那个时代。毕竟，这次只会有一个支援名额吧？”清光维持在可爱的程度内微微鼓起脸颊，闹别扭似地说。
那究竟是由于理解了安贞的心情而温柔地将任性的部分包揽到自己一方呢，还是的确对后来与自己无关的新选组心存芥蒂难以面对呢——
安贞凝视着友人淡妆的侧颜，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然而，分辨不出来。
就连自己，是由于理解了清光的心情而温柔地维护他的立场呢，还是为自己无时不在做着的那个梦争取可能性呢，也分辨不出来——
清光的希望，与自己的希望，微妙地相重叠了。心情太过急切，所以分辨不出来。尽管分辨不出来，但此刻要做的就只是……
“高桥先生，事实上，我从一开始就是以出击队员之一的身份来考虑的。有一个想法……”
顺利地，好像独自一人排演过许多次的那样，安贞把那个提案说了出来。
结束管理局的会议，夜已经深了。在城郊新区的终点站走出地铁，两人默契地在自动售卖机买了饮品，然后没有走向搭乘不同巴士的站台，而是走向了造景灯光映照下空无一人的河堤。脚下踏着的草地，毛茸茸、热乎乎的。
“我就知道。那位组长的话，什么乱来的提案都会同意的。”清光选了一处平坦的地方，从包里抽出一张广告纸垫在地上，坐了下来，用习惯的隐语说。
“并不是乱来的提案啊。虽然组长也说，我的行动‘可能会制造出新的变数’，不过，只要结果没问题就OK了吧。”安贞向前走两步，面朝着运河，也就地坐下。他语调轻快，唇角带着抑不住的微笑：“顺利的话还可以获得更多的情报，又不是坏事。毕竟，那段时间我们要想报名入队简直不可能呢。”
在幕末各方势力的暗斗中，奸细、甚至多重奸细的存在，是令无论哪一方都万分谨慎的大问题。御陵卫士一党脱队之后，新选组的戒备更加森严，对新入队士的背景调查也更为细致了。以适格者们无异于天上掉下来的身份，即使经历过融入历史舞台的训练、加之管理局伪造的文书，也几乎不可能通过盘查，搞不好还会引来性命之忧——安贞刚才是这么说的。
“是啊，……关于这部分，我完全相信你和组长的判断。不过，你还有没说出来的部分吧？”清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安贞把下颌搁在相互交叉的手指上，望着河面荡漾的街灯倒影，依然微笑着：“我希望，现在这样的自己，也会被他喜欢。”
想要再见他一面。想让他看到自己怀抱悲愿的努力开花结果的身姿。想让他认识现在被家人和朋友喜欢着的身为人类的自己。想把大和守安定的思念传达给他，听到他的声音做出回应。想用如今的自己的力量，让他在终将消失无踪的另一种可能性里，做一个不那么苦痛、不那么遗憾的梦……
他听见不远处的清光叹了口气。
“还有其他的什么吧？”
“……清光那样认为，吗？”
“把美梦一直一直做下去，做到世界尽头什么的，你快告诉我你没有那样想过啊。”
绿色的流光明明灭灭，倒影在黑暗的水中缓缓飘过。安贞恍惚以为河面上空有萤火虫，定睛一看，原来只是夜航的飞机。
“这样说来，如果真的输掉了，也说不定，我会想要留在——”
“不可以！”清光很快地打断安贞的话，“我可是，好不容易签到了杂志封面的拍摄合约啊，不想再变成一无所有了。……而且，认识的人们也都会消失的事，你还记得吗？”
安贞和清光，和一切继承了刀剑付丧神记忆的适格者们、拥有灵力的阴阳师们一样，被称为这个世界的“锚点”。早在签订工作合同之前，适格者们就被告知了他们的存在和记忆不会随着世界线变动的事。或许城市的面貌会变得大不相同，甚至整支家族都由于蝴蝶效应而消失，但锚点们的记忆却会永远停留在出生时的世界线上。在新的世界里，他们将变成精神病患般格格不入的人。尽管无从证实这是否政府为了坚定新人维护历史的决心而制造的危言耸听，但谁也不愿意亲手试验吧……
“我不会妨碍他们的行动，不会故意输掉的。”安贞当然记得。然而，脱口而出的，却是这样答非所问的保证般的话。
“哪怕一切都改变了，你也一定要回到这边来。我一个人……会很，寂寞的啊。”
背后传来了温暖的体温，随之而来的是重量感。安贞轻轻地战栗了一下。不知何时，清光已经离开了那方小小的坐垫，无视笔挺整洁的服饰跪坐在草地上，从后面环抱住了友人的肩膀。
自从高中毕业的那次聚会之后，安贞就再也不曾被同龄的清光这样拥抱过了。
（TBC）
P.S
卖设定的一话。
新选组那段时间究竟有没有这种严格化其实我真没考据过。后面涉及历史事件也肯定会有许多这样粗糙的坑爹问题……。
历史管理局全系列都不是CP文，我坚持，不是。
审神者高桥幸次是继承我之前一个“阴阳师收养的鬼の子”人物卡的名字，鬼の子成年后不敢剃月代，用女性的发型遮掩额头的小角，所以把名字的“幸次郎”改成了发音近似的“雪路”。高桥家确实是（不怎么太出名的？）阴阳师家族啦……懒得给角色起名字就用了，设定完全不一样的一个性格非常普通的青年……
2019年9月修订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