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管理局】幻·尘-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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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得漂亮！伊东还是和历史上一样相信斋藤，把任务交给了他——那么，很可能明天就会出发。”十一月十二日，本丸的水镜前，高桥先生听完鲶尾传来的新情报，兴奋地轻轻一叩手中的触屏，“也就是说，差不多该启用二号方案了——加州清光，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认为溯行军这一次会亲自出手吗？”
二号方案，也就是所谓的“斋藤一护卫计划”，是在斋藤取得伊东的信任的情况下、在他依照历史记录、借安排近藤勇暗杀计划之名离开月真院前去报告新选组的途中，安排适格者暗中守护，以保障消息顺利传达的预备方案。话虽如此，适格者的人选却大有文章。倘若贸然把隐藏身份分散在各处的适格者聚集起来一同现身、却又无法当场击败妖魔的话，接下来的行动就会举步维艰。但倘若战力不足，也要冒眼睁睁放跑溯行军的风险。
“距离显著分歧点时间还早。何况斋藤的剑术再怎么强也只有一个人，我想那家伙不见得会亲自出马。别的不说，被附身的人有没有战斗力都还是个问题。再说了，到斋藤报信的日子还有五六天，也不知道对方打算什么时候出手，总不能大家一起都跟在他后面跑来跑去吧——这次任务我们不是还没有用过返回符咒么？”清光歪头思考了几秒，流利地答道，“万一他来了，在场的队员先让溯行军现出真身，然后再把第一部队召回本丸、重新出击到战场就OK了，对吧？”
适格者的召回，和派遣一样只能以部队为单位进行。这一次的第一部队由大和守安定、鲶尾藤四郎和骨喰藤四郎三人组成。其中鲶尾和骨喰已经是御陵卫士的老熟人不便露面，而安定也早就与冲田约定了当天的例行诊疗。为长远计，的确将他们作为后续的机动战力比较好。
“说得也是。那么，这就告知第二部队开始行动吧。”年轻的审神者打开一张纸，奋笔疾书。
与此同时，安贞也等到了再度来访的冲田总司。
“说真的，最近几个月以来，身体从没有像今天感觉这么好过。不要说挥刀了，即使斩人也没有问题。”冲田解下佩刀放在右手边，眼中含着快活的笑意，“是不是差不多已经可以解除‘禁令’了？”
“您别开玩笑了。体力开始恢复是好事，不过暂且还不能乱来。”安贞并没有当真，也笑了笑，取出听诊器让病人转过身来，“这个时期肺部的空洞还比较脆弱，只有好好保养才能防止病情反复。接下来的痊愈靠的是身体的力量，药物帮不上多少忙。千万急不得。”
“是，是，我会安心休息的。”冲田只是笑。一旁的大和守安定却紧张起来。他对着安贞喊：“冲田君刚才，真的斩了一个人啊！”
安贞无声地苦笑了一下，扳过冲田的肩膀，聚精会神地听着肺泡音。还好，付丧神举报的那件事并没有带来多么坏的后果。或许是对手武艺不精，交手时没有费太多气力的缘故。不过，究竟又有什么办法呢……继承了大和守安定记忆的他，比谁都更清楚冲田君想尽快回到战线上的焦躁。在病状进展到不可收拾之前，他从不曾彻底退下战场。而此时此刻，能让体力逐渐充沛的冲田君安心养病的香饵，或许就只有“未来和‘他们’并肩作战的可能性”了吧……。安贞半是高兴，半是感伤地想。在取药时他又加意地叮嘱了几回，甚至不惜夸张了病情反复的严重后果来吓唬对方——病人顺从地一一答应。只不过在一边旁听的付丧神受到的惊吓，看上去比主人要大得多了。
斋藤离开高台寺，是十三日下午的事。他像平日一样轻装走出院门，没有特意和同僚们告别。与结束讲学的“沼津师徒”无话地并肩同行了一小段路之后，他独自折过鸭川，在城里的酒馆打发了几个时辰。天黑时分，街上的行人稀疏下来。他出门环顾四周，转过几个弯之后，沿着千本通向南边走去。将至四条，斋藤忽然站定脚步，好整以暇地向身后数十米处跟了一路的一辆堆满货物的代八车转过身来。
拉着小车的蜻蛉切看向身边的青江。青江像没注意到似地又前进了一段路，这才停了下来，向面前的武士微微笑了一笑。
“哟，同路的老爷，这么晚了是要去岛原吗？”青江权且打了个招呼缓和气氛。
“这么说来，二位这是打算去岛原了？”斋藤不动声色地说。
“如您所见，在下是刚送完货的行商，就住在城南。那边的客栈便宜嘛……老爷，走夜路要不要搭个伴？”
斋藤没有再搭理青江，只是打了个手势让两人先走。蜻蛉切点头答应，拉着代八车缓缓前行。又通过了一处路口，才隐约听见寂静中草履安闲的足音。斋藤并未特意绕路而行。
不知又过了多久，蜻蛉切听见身后的足音骤然杂沓起来，然后是呼喝之声和兵刃相击的几记脆响。他一把将小车推入最近的巷口，会同青江转身疾奔。他听见藏匿在车中的平野和秋田掀开苫布，细碎的足音隐入深巷的黑暗。不多时，战况便映入眼帘。
袭击者共有五人，全都蒙着面，剑法一见即知是刚猛的萨摩示现流。斋藤独力挺过了第一波攻势，并未受什么伤，此刻已退到两处屋墙之间的狭巷口，利用地势和杂物暂时遏制一名对手暴烈的挥斩。墙外的另一名蒙面人蓄势待发，其他人正左右逡巡，好像在寻找夹击的路径。蜻蛉切发一声战吼，舞枪冲上前去，将墙外的袭击者挑飞到一旁。斋藤趁机向交战对手的中下段刺去凌厉的一刀。那人看见意料之外的援兵，手中刀大力一荡，将斋藤的刀生生架开，自己脚步疾退。蜻蛉切大枪变向横扫，在漆黑的袴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裂痕，却似乎没能伤到对方的身躯。他察知那人正是溯行军附身的目标，心想身在暗处的短刀们一定已经向本丸发出了信号，自己仍然全神贯注地战斗。青江也拔刀在手，正要从蜻蛉切右侧冲上去，却被另一名蒙面人截住。青江身法轻灵，没有正面迎击萨摩人的重劈，两人走了几个来回，青江刺伤了对方的左臂。这时溯行军附身的敌手在蜻蛉切的强攻下也逐渐有了败色。他眼露讶异，忽然以刀格住大枪，借力向后跃出数步，以萨摩话低喝一声“撤，别扔下尸首！”，带头拔腿飞跑。他似乎是这一小队人马的头目，其他人闻言随即不再恋战，纷纷转进为退。
蜻蛉切心中大急。他退后半步拉开架势，将手中枪隔空投掷过去。枪身缠绕的紫色锦带在空中拉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指头目的背心。仿佛就在击中前的千钧一发之际，头目的身姿泥鳅般转入房屋后的阴影，只余落空的大枪在墙根下微微铮鸣。蜻蛉切暗叫不好。他能感知到平野和秋田正位于道路另一侧的巷道中，即使冒着暴露的风险追赶也相距太远，只能眼看着妖魔附身的敌人逃跑。此刻唯有本丸一侧发起行动才有截住他的可能。再看街道之上，四名对手早已踪迹全无。只有青江和斋藤依然端着兵刃警戒，却好像双双都没有追击的打算。
蜻蛉切缓步过去，将大枪拾起来。三人不约而同地朝着袭击者落跑的方向望了一会儿，没有战斗发生的迹象。冬夜的寂静重新浸透了昏暗的街市。除了地上的些微血痕，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一天他们无疑挫败了溯行军的一场阴谋，但以本体的一击让妖魔现出真身、再依靠全员围攻解决战斗的目标，显然没有能够达成。
“作为商人，真是值得称赞的好武艺，连刀枪也是上品。——难道说，你们也是‘被我的刀拜托的’吗？”斋藤用着微微辛辣的口吻，低声打破了沉默。
“毕竟是跑行商的。从前被人抢过，才知道不学点防身本领不行。至于出手帮老爷，无非就是看不惯刚刚还打过招呼的人被以众凌寡罢了。”青江装作听不懂他的话，轻描淡写地答道。他甩去刀刃的血珠，收刀入鞘：“老爷要是实在在意，给点赏钱也好。”
“这一次，我和主人真的非常感谢。”鬼神丸国重向静静站在一旁的蜻蛉切郑重施礼。他方才似乎以旧伤累累的身躯硬接下萨摩人大开大阖的第一击，身侧又添了新伤。加上交战中很是挨了几记重击，此刻精神有些不济。若不是主人脚步灵便，在五人的围攻下当场折断也并非不可能。
斋藤听了青江的话，没有回答。他礼貌而冷淡地点头致谢，眯起眼检视受伤的刀，而后将它拗直入鞘，继续向南走去。银发的付丧神一如既往地紧跟在后面，步履有几分沉重。
“我是不是做了错误的战术安排？”高桥先生不知是在对清光说话，还是自言自语。他松开紧握的拳头，将视线从恢复平静的水镜上移开。手中捏着的返回符咒，下半部分已经被汗水浸湿了。“直到刚才我才想到，如果在斋藤出发时就把第一部队召回本丸待机，即使最终没有用上，也只是浪费一次重新出击的机会而已。但是遇到像这样的紧急情况，再从召回开始进行就太晚了。派你一个人去又太危险。我们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高桥幸次继承家主的地位并成为审神者，不过是几年前的事情。尽管出击经验不算太少，但应对甲级溯行军还是平生第一次。平素都很自信的他，在“决战”前忽然对清光的建议不加考虑地全盘接受，是意志动摇的表现也说不定。
“至少最大程度避免了暴露身份的风险……万一溯行军拖到最后一天才行动，本丸的代餐都不够他们吃的。”清光十指交叉伸了个懒腰活动绷紧的肩膀，安慰地说，“还有，那家伙的剑啊，气势非常强，百分百在萨摩示现流中也是个高手。这也算是缩小范围了吧。””
“是的。到目前为止，被动的是溯行军一方。我们还有时间，实力也全都保存着。”高桥先生将符咒展平放回去，在触屏上飞快地查阅起萨摩示现流的名录。
“早该轮到您休息了。查资料的事，先交给我试试。”清光说，又补上一句，“不过，即使缩小到这个程度，还是太大海捞针了。要是他的刀有付丧神，说不定还好认一些呢。”
高桥先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点点头，依言走进胶囊房间，临睡前似乎还为自己施用了某种符咒。值班的清光独自坐在四面水镜之间，镜面上映出队友平淡无奇的晚间生活。
清光，对自己没能押中正确的选项也暗自切齿。粮草固然是现实问题，但以结果论，溯行军行动的时机就是今天。倘若当时像高桥先生说的那样做了，或许此时此刻，那个本不该存在的世界就已经走向终结，而载着他和安贞的本丸也已经在回归现世的路上了。
清光无法不去在意，安贞的明朗表情背后藏着怎样的觉悟。安贞正在无可挽回地远离这个世界，不知为何从那一天起这样不吉的念头就在清光的脑海里盘旋不去。
在百无聊赖的沉寂之中，清光并没有拿起显示着萨摩示现流名录的终端。涂着爪红的指尖，无意识地摆弄着一张绘着毛茸茸的象鼻神兽的纸片。
“吃掉噩梦的同时……也会，吃掉美梦吗？”
（TBC）
P.S：壬生义士传里斋藤可是把砍人砍弯了的鬼神丸国重搁在地上拿脚踩直了插回去的……那里面他是个爱刀之人，但对待刀还是很粗暴的，也换了好几次刀。我，我莫名地觉得这种设定有点玻璃渣萌……
2019年9月修订语言。
2019年10月修正历史问题。